真正的漫才师即使去卖菜，依旧是个漫才师
本文节选自《知日·完全笑点说明书》特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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又吉直树是谁?
他是日本搞笑组合“Peace”中的一员，
是吉本兴业里的fashion leader，
是搞笑艺人界忧郁寡言的文艺中年。
以小说《火花》拿下去年“芥川奖”后，有更多的人开始叫他“又吉老师”。
这一次，《知日·完全笑点说明书》特集有幸采访到了“又吉老师”本人，
就让我们通过他的《火花》，去解读搞笑艺人的笑与人生。
又吉直树
搞笑艺人、作家。1980 年6月2日出生于大阪府寝屋川市，吉本兴业所属艺人。 高中毕业后，进入NSC（吉本综合艺能学院）东京校。2003 年与绫部祐二组成 PEACE。2010年获得 King Of Conte 准优胜和M-1漫才大奖赛第4名的成绩。同时也以随笔、俳句创作等方式活跃于文学界。2015 年1月在《文学界》发表《火花》，6月获得第153届芥川奖。
解析 / 小说《火花》
每个优秀的闷骚男都是一簇火花
第 153 届芥川文学奖颁给了又吉直树的《火花》，又吉直树也成为该奖项设立以来第一位获此殊荣的搞笑艺人。 迄今为止,《火花》的销量已逾 300 万册。获芥川奖,再加上他高中毕业的教育背景，二者无疑使他在日本文学界成为一段传奇。
作家笔下的文本往往承载着其本身的性格、情绪与幻想，真实既是创作的源泉，也是创作者内心遵守的重要准则。以漫才为题材的《火花》无疑就是一次写实，读完这部充斥着大量关西腔与复杂句式的作品，细心的读者会在作者包裹着复杂装置的独白中，找到作者从业15年来，对职业及人生的反思，以及那种“ 路漫漫其修远兮,吾将上下而求索 ” 的精神。
内容设定
《花火》讲述了“我”（德永）与前辈神谷在漫才路上孜孜探索，思考 “笑与人生”未果，又继续生活的故事。通常而言，文本都会被视为作者本身存在的意象，我们可以在《火花》中看到又吉最真实细微的一面。新人德永向神谷求教的过程，其实就是又吉在漫才界独自打拼的回顾。德永代表了那个初入行业迷惘单纯的他，而神谷则是德永的将来时，这个时候的他已从业多年，在与环境的妥协中努力坚持自我，像极了一个世俗化的理想主义者。作者将他人生的两个阶段拆分成两个人来叙述，也许很多人只读到了神谷与德永，而了解又吉的人则瞥见了他的青春。
真切实感
书中有一段 “ 弹琴 ” 的描写极其感人，简直是电影《钢的琴》的假名版。书中那贫穷的幸福其实是作者童年生活的意象。又吉出身贫寒，幼时多以泡饭、酱油饭为食，一家人好不容易去趟烤肉店，他吃了3片肉就宣称自己饱了，因为带的钱只够这个量。所以，拥有亲身经历的又吉在描写贫穷时，才写出了那种安静的绝望感。看似克制，情绪早已暗涌。也许只有了解痛苦的人，才会了解温柔吧。
细节描写
除了字里行间流露出来的真实情感，对时间地点、人物心理、故事场景的细致描写也处处体现着又吉的观察与感性。与他同时获得芥川奖肯定的羽田圭介，也毫不吝啬地称赞了又吉在细节描写上的造诣。
“路边仰望夜空的人们的脸，发着红色蓝色绿色等等颜色的光，我有些在意是什么照亮了他们，在第二声爆炸声想起的时候，遍不由自主地回过头去…” 不仅交代了主人公发现烟火的过程，还把他“不由自主回头”的性格也表现得淋漓尽致，一瞬间就让读者从空间到主角性格都了解得一清二楚。而这种对小说家来说就像是“运动神经”一般的东西，是许多人通过长年的训练也难以掌握的。
【视频】羽田圭介点评《火花》（01'42''）
字幕by 小黑兔字幕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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职业观
作为一名漫才出身的作家，他的职业观也在书中展现了出来。首先是关于漫才师的定义：德永入行不久，像大部分新人一样，漫才在他的心里存在感极强，他对漫才心怀敬意，并一直想方设法地去迎合这个职业；而神谷是一个不管在什么环境都能坚持自我的人，他认为,“ 那些说漫才师应该是这样或那样的人永远成不了漫才师”， “ 真正的漫才师即使去卖菜，依旧是个漫才师 ”。 在他眼中，很多漫才师上电视后，贩卖的是自己的角色，而不是其本身。神谷承载着又吉对漫才行业所有的成见与爱，他看不惯那些虚假造作的行为，真正的笑应该是自然的，它建立在主体对客体的深刻认识之上，而表演者也应是职业与自我的统一体。
神谷的职业操守是纯粹的，但每个人都按照这种方式来生活的话，无疑会被人群孤立。为了讨好别人，你只能在无聊中编织瞎话，并最终杀死自我，这就是大多数人的生活。小部分人如神谷之流，虽看清了漫才与生活的本质，却依旧为了制造笑料，把自己的胸部隆成了 F 罩杯。这里，你能感受到那种明知无能为力，却依旧努力争取的执着。神谷的孤独，并不是身边一片静默，而是处在这个喧哗的世间。
太宰爱
又吉温柔对待世间痛苦的心态，源于太宰治。中学时，《人间失格》里的大庭叶藏给了他很大冲击。“尽管他的心灵与社会是如此疏离，但他在表面却不直接表现出对人的厌恶，反而以不断开玩笑去迎合别人。于是他的疏离不只是他心灵与社会的疏离，也是他的表面行为与他的内心的疏离，而他的痛苦的来源，就来自这二重疏离” 。太宰治笔下那堕落的主人公与他自己的某些部分重合，让又吉产生了其在描述自己的幻觉。在这个意义上,《火花》也是对太宰治的一次致敬。
尽管拿了芥川奖，但又吉仍定期出现在吉本各地的剧场里表演段子，由他举办的 “ 实验之夜 ” 会在观众的叫好声中上演。井之头公园的长 椅上也会出现他冥想的身影，他的书也会流通在每个读者的手里......这种生命轨迹正是安静释放能量的火花意象，在人生的沉沉暗夜中轻松雀跃。虽然微弱，但毕竟消融了周遭的黑暗。
知日专访 / 又吉直树
“ 我能从容笑对他人之笑”
知日 获奖前后，你的心情和生活有 什么明显的变化吗?
又吉 芥川奖在日本是非常有名的文学奖项，荣获这样的奖项对人的冲击和改变肯定不小。这次得到这么多评委的认可，我觉得自己身上的责任很大，接下来必须要继续创作小说，虽然不知道会写得怎么样，但是这样的意识更加强烈了。
知日 之前，你写随笔、评论、俳句比较多，为什么会突然产生写小说的想法?
又吉 因为有编辑不断劝说我。一开始我是拒绝的，但大家实在太热心了，个个都说，你的随笔都这么叫好，写小说肯定也不会差。去年，西加奈子的小说《SARABA》面世 ，整个阅读过程让我非常兴奋，然后我便琢磨着是不是也可以尝试写写。大家听说我有这样的想法都很支持，所以这样的话既然放出去了便覆水难收，最后只好赶鸭子上架了。
但是，虽然我承诺了这件事，却总是质问自己，到底是什么在阻止我自己。我想应该是出于对失败的恐惧，或者是觉得麻烦。想起自己在阅读 《SARABA》的时候，想要玩票的欲望是那么强烈，而且也很自信，于是我意识到自己的犹豫、恐惧、厌恶等情绪不过都是无谓的借口而已。明白这一点之后，我正式下定决心开始写这本书。
知日 你希望借助《火花》这本书向读者表达什么呢?
又吉 阅读是对我的人生有着巨大影响的事，它是我在失落时的拯救者。但是在阅读之前，不要对此抱有这么大的期待为好，而是顺其自然地去享受它，然后这些影响就自然而然地发生了。我在写作小说的时候，首先会考虑的就是阅读的人要很开心，要很享受。无论是自己的见闻，还是主人公的设置，都要保持这样的敬畏去创作，到写作快结束的时候，才会正式浮现主题，所以我一开始并不会刻意去考虑到底想要表达什么。
知日 在《火花》中，前辈艺人神谷和后辈德永这两个主人公是如何塑造出来的？现实生活中有人物原型吗?
又吉 书中的德永和我同岁，出道的年龄相仿。所以我的一些现场演出经验和我所见过的人，都和他的形象有相似之处，虽然不是我个人经历的真实写照。
无论是德永还是神谷，他们的经历主要反映的都是我所见过的世相，尤其是神谷这个人物形象，和一个一直以来很照顾我的前辈有10%的相似性。虽然我在书中并没有具体透露，但是我想他如果看了我的小说，一定会知道自己是主人公的原型。
知日 那么艺人和作家，哪个身份更能让你满足? 今后的主要发展方向会是哪一个呢？
又吉 依然是艺人,我的身份就是艺人。我是倾向于做自己喜欢做的事的人。但是，我会尽 可能地将“让客人发笑”和“做自己喜欢的事” 兼顾。 一直以来我都从事艺人的工作，如果有闲暇才会写小说，我暂时还不打算改变这种模式。
知日 在《火花》中，神谷答应成为德永老师的条件是希望德永为自己写一部传记。如果有一天，有人会为你写传记，你希望可以怎样描述你的一生?
又吉 我想应该是关于 “ 能够从容地笑对他人之笑 ” 吧。作为艺人，有着“不让他人笑话就不行”的说法。 我希望自己能做到从容面对他人对自己的嘲笑。
注：迄今为止,《火花》的销量已逾 300 万册
本文节选自《知日·完全笑点说明书》特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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耿庆喔 / text
李雨潭 / interview
叶修 / photo
curry / edit